风土小说:金锭石

金锭石

(资料图)

（风土小说）

曾建开

从发云界通往羊狮幕的山顶小路上，人们可以看到路中横着一块巨石，这块巨石酷似一个金锭；而换一个角度看，这石又像一只船，故当地人有称它为“金锭石”的，也有称它为“船形石”的。因而当地流传着这样一个传说：

不知是哪朝哪代，山下住着一个叫李顺的年轻小伙子，他长年靠替财主耕作和守山场为生。这李顺没有兄弟姐妹，父亲早逝，只剩下一个年近花甲的盲眼母亲。因他住在深山，家中又穷得叮当作响，因此二十大几了，还没有说上媳妇。母亲黄氏，长年卧病在床，平时靠他挖点草药医治，但他母亲病得太久太厉害，所以总也不见病好。这李顺很有孝心，整天为母亲的病医不好而发愁。一日，李顺听人说玉皇殿的菩萨很灵验，可以替人治病，于是他决定背上母亲去玉皇殿试一试，心里想着，也许求菩萨保佑可以将母亲的病治愈。那玉皇殿离李顺家很远，有近百里山路，且途中又少人烟。李顺凭着年轻力壮，便也顾不了这许多，挑一个天气晴朗的日子，早早起来，带上干粮，背上母亲，艰难地一步一步向玉皇殿走去。一路上的辛苦，也无须多说。

次日傍晚，母子俩好不容易到了玉皇殿前。进了山门，李顺拈上几炷香火，虔诚地拜过了玉皇爷和托塔天王李靖的神像，祈祷神仙保佑母亲的病快快痊愈。他母亲也抖抖索索地拜了下去，请神仙务必保佑儿子能早日娶上一门好亲，生儿育女传宗接代，了却做母亲的心愿。

母子俩在山上住了一晚，第二天李顺又背上母亲往回赶路。

黄氏对李顺说：“儿呀，这回可把你给累坏了，为娘的好心疼呵！我的病若是好了当然更好，也省得拖累你；万一不好也不打紧，娘最大的一块心病，就是想看到你找一个好姑娘早日成亲，你也老大不小了。”

儿子说：“娘啊，只要你老人家病好就成，儿不是不想要门亲，多一个人照顾你，我外出做事也放得下心呢。可是我们这山疙瘩里头，山高路陡，人烟稀少，家里除了铁锅油灯，就只剩下床铺板凳，哪家小娘子愿嫁给你儿子啊！”

母亲听了这话，心不由得往下沉，只有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又翻过了两个山坡，母亲对儿子翻说：“儿啊，快放下我，你歇一歇脚，我听见你气喘得慌呢。”

李顺听母亲这么说，也就同意了。

母子俩刚坐下不久，天色陡然暗了下来，只见阴云四合，山中云涛滚滚，风声呼呼作响，一时间路边败叶乱飞。李顺心中暗暗叫苦：“不好了，要变天了！”忽然，李顺见云涛之上，竟有一艘船飞快地向他母子俩歇脚的山头驶来，越来越近，眨眼间便到了跟前。船上跳下三个汉子，却都是八仙中人物：其中一人手拄拐杖，着黑袍，是铁拐李；一个头戴方巾帽，着红袍，叫曹国舅；一个青碧眼，留长须，身着绿袍，叫吕洞宾。此时，李顺被眼前之事惊呆了。他看着看着，似觉得这三人有些面熟，依稀地记起在什么地方见过他们。

铁拐李一拐一拐地走到李顺母子前面，用拐杖指着李顺：“哈哈，看不出你小子倒有这么大的孝心，可嘉，可嘉！”李顺问道：“三位爷是………”

吕洞宾接口说：“小伙子，我等三人是八仙中人，听说过俺八仙的名头吧？我叫吕洞宾，他俩一个叫铁拐李，一个是曹国舅。唔，你母亲好像有病吧？”

李顺答道：“原来是神通广大无边的八仙啊，我说我看着眼熟，心想在哪见过呢，才想起来是在画上见的。回仙爷，我母亲病了好多年了，我们刚从玉皇殿祈求消灾后正要返回家里去啊。”

黄氏坐在石头上叫道：“儿呀，你在跟谁说话呀？”

“娘呀，太好了，我们遇上三位神仙爷啦！”

曹国舅说：“小子，我们给你母亲治病，如何？”

母子俩听了连忙说道：“求之不得啊，有请三位仙爷了！”说罢，李顺倒头便拜。

一旁的曹国舅一把将小伙子拉了起来，说：“不用拜谢，这也是你母子俩的造化呢！”

铁拐李道：“小子，你的孝心感动了玉皇爷爷，是他派我们三人来给你母亲治病的呢。”

说着，随即用他那根老檀木拐杖疾风般地在李顺母亲身上几处穴位点了一遍。吕洞宾把胡须一捋，左手向上一扬，从大袖袍里变戏法似的飘出一个暗黄色系红绸的酒葫芦来。吕洞宾右手接住葫芦，仰头“咕嘟咕嘟”一连喝了几口酒，将最后的那口含在嘴里，然后朝李顺母亲脸上喷去，随即一团白色的酒雾带着一股醉人的香气向四周发散开来。曹国舅拍手笑道：“哈哈，洞宾老弟又故技重演啦！”

一会儿，雾气消散，李顺母亲揉了揉眼睛，觉得自己的双眼渐渐地明亮起来，能看得到眼前的人影了，觉得筋骨关节也轻松舒服多了，似乎眨眼之间便年轻了二十多岁呢。李顺更是别提有多高兴了。李顺母子俩长揖到地，跪在地上叩头不止，口中喃喃地说：“感谢三位仙爷大恩大德，我母子俩永世不忘！”。三位仙人赶忙将这母子俩扶起后，吕洞宾问道：“你们母子还有什么要求吗？”黄氏说：“禀告三位仙爷，有一事不便启口呢。我们家里穷，又是住在山沟沟里，这不，我儿都二十六岁了，还没有娶媳妇呢，请仙爷帮忙赐我儿一位姑娘吧！”

铁拐李“哈哈”一笑：“曹兄，该看你的啦！”

曹国舅脸露微笑：“这个好办。”

说着，他弯下腰从道旁捧了一小捧豆粒般细小的石子，对着碎石吹了一口仙气，高喝一声“变！”那些碎石便都放出耀眼的光来，变成了光灿灿的金块，把母子俩给看呆了。铁拐李一把将那些金块抢了过去，放在草地上，叫一声“长！”碎石子一粒粒都就渐渐长成鸡蛋大小的金锭了。吕洞宾对小伙子说：“这是给你娶媳妇、造房子用的，足够了吧？”李顺说：“太多了，我还要背母亲呢！

黄氏说：“儿呀，我这不是病好了看得见走得动了吗？我看你是乐瞢了呢！”

黄氏的一席话说得三位神仙爷大笑不止。

话说李顺母子二人欣喜不已，回到家里向财主辞去了长工的活计，在山外一个小集镇上买地造了一幢四进的青砖房，又请木匠漆匠做了一些家具摆设。不上半年，李顺便娶了一位漂亮能干的姑娘做媳妇，李顺则在小镇上开了个米店，一家三口和和睦睦地过日子，左邻右舍对这一家子羡慕得不得了。

不久，消息传到李顺以前做长工的那东家王财主耳里，王财主有点不大相信，决定自己亲自去李顺家看一下。王老财跑去一看，果然如此。于是这财主便向李顺打听是如何发的财。李顺为人憨实，生来不会说谎，便一五一十地将自己如何背母亲去玉皇殿祈福、如何遇见神仙、神仙如何为他母亲治病、如何点石为金等等都给财主说了。王老财边听边想道：天下竟有这等好事，自己何不也去一遭玉皇殿，也许一样发个大财呢。王老财回到家中以后，苦苦思索了三天三夜。到第三天的深夜，正当他在昏暗的油灯光影里望着那生布帐顶绞尽脑汁地呆想时，双眼便渐渐模糊起来，不一会，他便背着父亲走在了一条山路上。正当他累得喘不过气来时，远远地有三位仙人迎面走来。其中一仙人对他说道：“先生是来求财的吗？”他连忙说：“正是，正是。求仙人开恩，也给我变一堆金元宝啊！”三位仙人听了哈哈大笑：“好好好，我们给

彩云霞101你变！”说着，一位仙人便从地上捧起一把沙石，说声“变！”那沙石就全是金光灿灿的了。王老财听见自己说：“这些金锭这么小啊？”另一位仙人上前来吹了一口气，那些小金锭便越长越大，越长越高，一直长到把三位仙人挡在对面看不见了。王老财激动万分，扑向前去抚摸着那些金锭仰天大笑起来……

睡得正香的王老财妻子被丈夫的一阵哈哈大笑闹醒，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只见丈夫双目还闭着呢。于是她将王老财推醒，怨道：“你干什么啊，睡着了还傻笑，吵死了！”

王老财手舞足蹈地说：“我就要发大财了，就要发大财了，哈哈哈…”

他妻子以为丈夫中邪了呢。

王老财经过一番仔细策划，便将自己的发财计划告诉他的父亲，让他父亲合作实施，并叫他父亲如此这般地求福，若遇上神仙又须如此这般地对答。

一日，王老财见天气不错，便在家中祖牌灵位前焚香祷告，请求祖先在冥冥中保佑他的发财愿望成功。王老财于是在自己的胖体上罩了一件破旧的衣服，让四位轿夫将他父亲抬到离玉皇殿不远的地方，然后他自己吃力地将父亲背进殿里。王老财跪在玉帝塑像前不住地秉香叩头，求玉帝开恩让他也发个大财。这父子俩拜罢，王老财又求了一签，拿签去换得一谶语：“半天云里叫天鸡，日出东方福寿齐。但凭积德收财运，八仙过海驾云霓。”王老财一看，大喜过望，心想，这是上上签哦！

王老财一行在玉皇殿厢房住了一晚，第二天，王老财便将他父亲又背回到头一天他开始背他父亲的地方，仍让轿夫将他父母往回家路上抬。抬到快近李顺遇仙的地段，王老财才又背起他父亲赶路，累得他直哼哼，不住地放下父亲歇口气。不过，为了遇仙发财，他也只得忍耐。后来又走了一段路，王老财实在背不动了，便将他父亲放下，自己往地上一坐，叫痛不止。

这时，果如李顺所述，一时间云涛四合，只见云层上一只快船飞近。王老财大喜，连疼痛也感觉不到了。待三位神仙跳下船，王老财拉着老财主倒地便拜，口中高叫：“三位神仙爷爷在上，小人这里有礼了！”可是，三位仙人望也不望他父子俩一眼，径自向玉皇殿方向走去。这下让王老财心中着了慌，他赶忙提高嗓门再嚷一遍，并跪在地上狠狠地叩了几个头，直叩得额头上直渗血。王老财边叩头边偷眼望去，仙人们步子好像迈得更快了。王老财心里一急，头也不叩了，爬起来就追，他一边跑一边高喊：“神仙爷爷请留步，小人有一事相求：我父亲病得厉害，小人特来求你们治病，我父子俩永世不忘仙爷的大恩，回去建庙供养各位仙爷的塑像！”

三位仙人这才停步转过身来，财主一见有门儿了，便又慌慌张张地拜了下去。

“起来！”铁拐李将拐杖向王老财一指。

王老财忙说：“我没病，请仙爷别点我的穴，点我父亲的吧。”

吕洞宾说：“你父亲得的什么病？”

“我父亲右胳膊瘫痪好几年了，耳朵也听不清别人说话了。请三位神仙爷爷开恩行行好给治好一下啊，小人来生也会记得各位大德的。”

吕洞宾慢腾腾地说：“好吧，可以试试。”

四人走到王老财父亲身边，铁拐李仍用其拐杖向王老财穴位点来。王老财忙说：“不是治我，是治我父亲啊。”“你跟你父亲得的是一样的病！我点你的穴就是点你父亲的穴。”铁拐李说。

王老财说：“哎呀，上次不是这样治的呀！”

“什么？上次谁给你父亲治病了？”

王老财语塞：“这、这……”还没等王老财“这”完，吕洞宾已从酒葫芦中倒了一口酒向老财主脸上喷去，过后，他手一挥，那酒葫芦便像一只鸟一般飞到路边的一松树上去了，那松上的小松从见过这玩意，着双眼望着这不长腿的怪物挂上了松枝。话说刚才那老财主闻得一股死鱼腥味直窜人鼻孔，进入肺腑，他顿时觉得胸前气闷天旋地转眼冒金星，好一会才恢复过来。王老财见状，忙抓住老财主的手摇了几下，说：“爹，快说呀，前天我对你说什么来着？”

老主财这才完全清醒过来，说：“谢过各位神仙大恩大德，我儿中年丧妻，打了多年的单身，家里又穷，住的茅草房，请三位神仙开恩帮忙，设法帮我儿娶一门好亲吧。”

曹国舅笑道：“这个好办，有钱就什么都会有了。看我的！”

曹国舅刚一说完，便一个箭步，用右脚踢向路边一块小水桶般大小的石头。那石头“腾”地飞起有十来丈高，在空中转了几圈后开始下落，王老财看着好似直向自己头上砸下来了。“我的妈呀！”王老财大叫一声，双腿像弹簧般跳向铁拐李身后。

“别怕！”

只见铁拐李疾速伸出拐杖，将那石块稳稳当当地接住在拐杖的一端，看上去轻飘飘的，就像接住一团棉花。王老财早已吓出一身冷汗，下身又尿湿了裤子，做声不得。

曹国舅跨上一步，口中念念有辞，口吹阴阳五行之气，喝一声“变！”那石块一眨眼功夫便变成一块金灿灿的大金锭，这财主父子两双贪婪的眼睛睁大得像是四只大铜铃。

曹国舅对王老财说：“这金锭给你娶老婆足够了吧！”

王老财由惊转喜，忙道：“谢过仙爷！请问这金锭还可以再变大些吗？”

“这有何难？”吕洞宾笑道，“待我再给它淋些仙酒，它便会长大了。”说着，伸手从铁拐李的拐杖上将金锭轻轻捧了下来，放于路中。吕洞宾伸手一招，那酒葫芦就从松树枝上飘回到他的手中。

吕洞宾拔去酒葫芦的木塞，将葫芦中的仙酒浇向金锭，那金锭便慢慢地越长越大，直到有一人多高时，吕洞宾一声“住！”金锭便不再长大了。

王老财见了这么大的金锭，简直要高兴死了，口中“谢谢”说个不停。铁拐李走过来，用他的拐杖向金锭敲打了几下，山谷中立即回荡着铿锵的金属撞击声。铁拐李冷冷地说道：“财主先生，你不是什么穷人吧。金锭是有了，不过财迷心窍而说谎者不能给他呢。”

王老财背上和额头上又冒汗了，他只好硬着头皮说：“我从不说谎的。”曹国舅道“你从不说谎？你说你父亲耳聋什么都听不见，可刚才你对你父亲说话他怎么就听见了？嗯？”

曹国舅这一问，可把王老财给问住了，心里直发毛。

吕洞宾紧接着厉声说道：“嘿嘿，你家财万贯，粮田千亩，妻妾成群，胆敢骗起爷们来了！”

“你长得这么胖，能背你父亲走近百里的山路吗？我看八成是用轿子抬上来的！你老实说！是不是？”铁拐李又逼问了一句。

王老财吱吱唔唔，好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曹国舅取下自己的帽子，向那巨大的金锭一拂，一股凉嗖嗖的仙风吹过去，只见那金锭由黄变白，由白变紫，由紫变蓝，由蓝变黑变麻，最后变成了一块巨石。财主父子俩大惊失色，三位神仙随即拂袖驾云而去。

王老财父子俩回到家里，发现原先高大豪华的房子变成了破草房，原先漂亮的妻妾一个个变得像丑八怪了。王老财气得全身发抖，结结巴巴地对他的妻子说：“我的房子哪里去了？你们、你们怎么变得这么丑?”他妻子从鼻孔里哼了一声，递过一面铜镜给丈夫：“还是照照你自己吧！”王老财往镜子里一看，天哪，这是一张怎样丑陋的脸啊，满脸的大麻点，鼠眼猴腮，恐怕连猪八戒见了都要逃走的呀！不到半个月，王老财便隐隐觉得被铁拐李点过的那几个穴位有一些酸麻，一年之后，王老财便成了半边瘫啦。而那金锭石呢，千百年来一直立在那山头上，经过无数次的风雨剥蚀，那金锭似的模样仍变化不大，它似乎非常乐意听那些从它身边走过的人们述说它那神奇的来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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